第四十幕 休养

安全区医疗中心, 急救室。这忙乱又崩溃的一天已经接近尾声, 病区的走廊亮着苍白到刺目的灯光，偶尔有几个值班的护士懒懒散散地走过去, 窗外已是一片沉闷的黑夜。
  把林舒乔送来以后, 薇安和简晞坐在急救室外的走廊椅子上，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。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雪了，一阵阵凛冽的风猛吹着玻璃窗，两人坐在一起许久没有说话，气氛紧张而又死寂。
  简晞偏过头，小心翼翼探了身旁的女军官一眼，尽可能平静地说道：“薇安，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，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谈谈, 我理解你的为难。”
  “我知道，很难让你去做选择……”
  薇安的目光沉了沉，透着讥诮的冷意：“让我做选择并不难，是他一步步逼我的。”
  “这件事不是没有转机！”简晞握住她的手, 眼里的光芒明媚耀眼，“只要能把陈教授救出来, 或者让她先接受治疗，毕竟二级抗病毒血清已经研发出来了，陈教授还是有很大机会能活下来。要对抗米勒老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 我们可以从长计议……”
  薇安知道她说的没错, 她凝视着简晞的眼：“你觉得溶剂在哪里？林教授是真的不知道么？”
  简晞皱了皱眉：“如果我是林教授, 被这样囚禁逼供，眼睁睁看着家人受折磨，我肯定说了！”她露出一丝苦笑，“我是个俗人，没有那么高尚的信仰。”
  薇安的眼神移向急诊室的门，咬着唇：“他是知道的，如果当时你我不在场，他应该已经告诉舒乔，这回是我失策了，还连累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。”
  简晞有些心疼地看着她，她知道薇安心里的煎熬，接到米勒上校电话以后失控了一瞬，之后就一直隐忍着情绪。简晞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，一定又是些威胁的话。她相信薇安对林舒乔的感情，相信她对朋友的真诚，薇安一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。
  就在这时，急诊室的门轻轻推开，护士推着林舒乔的病床走出来了。薇安和简晞忙起身去看，还未看个仔细，护士便推着她径直去了观察室。张凯寅教授也跟在后面出来了，他摘下眼镜，抹了抹额角的汗水，另一位一直负责林舒乔的主治医师也在。
  薇安迎上去，紧张地问道：“教授，她的情况还好吗？”
  张凯寅露出职业性的笑容，劝慰道：“你们不用担心，她是脑部供血不足造成的晕厥，主要是伤心过度，情绪是主要原因。现在情况已经稳定，人醒过来了就没事，不放心的话可以住院观察两天。”
  简晞追问：“病毒检查做了吗，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吧？”
  “没有。”张凯寅很肯定地说道，“全身性检查都做了一遍，身体没有太大问题，她注射二级抗病毒血清的三针疗程已经结束了，体内已经找不到x病毒细胞。”
  “只是现阶段，她的体质还很弱，有贫血症状，血小板也低于正常值，一定要注意休养。”
  薇安心里一疼：“不可以太劳累了，对吗？”
  张凯寅点了点头：“对，我已经帮她在科研部请好了假。她的身体还可以，只是精神方面……最近压力可能会比较大，尽量避免她再受到什么刺激，医生也会帮她开一些镇静安神的药物。”刚刚送医的时候，张凯寅问林舒乔为什么晕倒，薇安想着没什么好再隐瞒，把今天在监狱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张凯寅。
  张凯寅继续叮嘱道：“你们作为朋友，多陪陪她能缓解一些。”
  简晞跟着难过不已：“我们会的，谢谢您教授。”
  病情交代得差不多，张凯寅便离开了，临走时他又不经意瞥了薇安一眼，那个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。薇安也盯着他的背影，上次米勒上校把她叫到钓鱼台，口口声声说张凯寅是自己的人……但如今见过了林见深教授，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张凯寅的信任，所以张凯寅到底是哪边的人？
  正晃神着，简晞已经在收拾自己的东西，准备到观察室去探望林舒乔。薇安见她面容疲惫，轻轻拉住了她的手，温声道：“简晞，今晚我陪床吧，你快回去休息。”
  简晞确实累的眼皮都打架了，她犹豫了一会儿，点点头：“那这样吧，你一定饿坏了，我先出去买点吃的，再给她拿些换洗的衣服。”
  薇安应允着：“好。”
  ******
  照顾病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，薇安整夜不睡，一直守着林舒乔输液直到凌晨。
  那人双眸阖着，眼珠时不时滚动，牵着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，好像一直在做噩梦。林舒乔睡得并不安稳，墨染似的长发披在清瘦脆弱的肩头，几缕发丝粘在雪白的脖颈。薇安寸步不离地看着她，拧了热毛巾，从她的渗着冷汗的额头、鼻梁、脸颊、下巴一直往下擦拭。
  解开林舒乔的白衬衫扣子，换了干净的睡衣，轻柔地擦着她的每一寸肌肤。如此反复了几次，她的身子似乎舒服些了，呼吸趋于宁静和平稳。
  又不知过了多久，拂晓的天光渐渐明亮起来，林舒乔慢慢睁开眼，她看见薇安就守在自己身旁，眼神温柔炽热，又透着许多难言的酸涩。
  恍恍惚惚地呼唤她：“薇安……”
  薇安握住她仍在输液的手：“醒了？感觉还好吗？”
  林舒乔渐渐清醒过来：“水……”
  薇安起身去倒水，又对着那杯热水轻轻吹了吹。先把水搁到床头的桌子上，又调整了病床把她扶起来，再把水递到林舒乔手里。林舒乔喝着水，她隐隐约约能想起来自己是何时晕倒的，被薇安抱起来送回了直升机上，后面的记忆就再也没了。
  “都是我不好，我不该没调查清楚就带你们过去……”薇安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，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愧疚和沮丧，或者还夹杂了更多的情绪。
  “总要面对的，我只是没有心理准备，让你担心了。”林舒乔摇头否认，其实从她睁开眼，母亲变异的画面就一直在眼前晃动，但她的心好像已经冷静到趋于麻木：“如果你明知道他们情况不好，却不让我知道，我会更难过。”
  这一刻薇安突然好想把所有事都告诉她，当初受命救回她的任务，还有给陈秋敏注射x病毒的事，这些一桩桩一件件都如鲠在喉。可是她看到林舒乔现在情绪不稳定、身体也脆弱的状态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。
  她拥有一个如此纯粹又温柔的恋人，不忍心瞒着她，更不忍心再度刺激她。薇安左右为难，快要疯了。
  压下那些波澜暗涌的痛楚，薇安低声喃喃：“会有解决的办法的，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出去。”
  林舒乔眼里盈着泪水，伸出手去，仿佛在描摹她的轮廓：“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……我都知道，你不要为了我冒险！薇安，你一定要从米勒上校身边脱身出来，然后……我们一起离开这里。”
  “你如果能救他们，我会用一生感激你，回报你。如果你不能，我也不会怪你……这整件事，本就和你没有关系。”
  薇安再也忍不住，泪水扑簌落下：“舒乔，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，我真的没有……”
  林舒乔含着泪笑了，晶莹的瞳眸里有很深的眷恋：“你很好，来到第九安全区的这一年，我无数次想到自己也许不能活着走出这里，是你给了我希望，给了我努力去活着的勇气。”
  “我活着，就是为了每天醒来，还能看到你……每一个晨昏日暮，我都能看到你。”
  薇安动容不已，像是一道热流从心口窜过，破涕为笑：“你怎么这样会说话？”
  林舒乔跟着她笑，学着她之前的样子，指尖在薇安的掌心里摩挲挑弄：“我说的，全都发自内心。”
  薇安起身凑近她，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盈如雪的吻，林舒乔阖上眼，感受那瞬间滑过的柔软。再睁开眼时，薇安已恢复了如往常的镇定和矜傲：“事情交给我处理，你只需要好好休息，什么都别想。”
  林舒乔应道：“薇安，我想回家，想洗澡，我浑身都汗透了。”
  薇安捧着她的脸颊，目光很深，像是漾着柔软的潮水：“好，我们回家。”
  林舒乔要求提前拔掉输液针，等值班护士处理好，又结清了医疗费，薇安扶着林舒乔离开医疗中心。她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，薇安仍觉得不够，走路都紧紧拥着她。外面又下了一晚的雪，天刚刚亮时万籁俱寂，雪后的空气凛冽，却又清明无暇。
  两人走到停车场，找到薇安的那辆黑色奔驰gls越野车，林舒乔先坐上去，薇安去处理车上结住的冰雪。休息的间隙，林舒乔又脑海里猛然想起父亲在玻璃牢房里跟自己说的话：
  “不要再来这里……不要轻易相信别人，好好保护你自己！”
  “我好像已经感染了……第九安全区医疗中心有我的三管血样，你去找出来，交给张凯寅教授。”
  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，明天就来医疗中心找父亲的血样，看看有没有异常吧。
  薇安把雪铲完回来，女军官抬起眼眸，定定看着她：“如果有一天，我做了让你难以承受的事情……你会恨我，会离开我么？”
  林舒乔认真望着她，一字字如同承诺：“除非我死了，或者我变异了失去了意识，不然我永远也离不开你。”
  薇安欲言又止，眼眶悄然红了，她什么也没再说，启动了车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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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久等！我回来了
  读者都是大猪蹄子，稍微虐了一点点，点击就哗哗哗往下掉，这篇文已经很冷很冷了不要这样对我啊啊啊啊！！！稍微缓一口气，女主们还是要继续末日阴谋求生之路。
  这几天挺丧的因为和别的作者交流了一下，感觉自己的风格确实不大适合现在的网文，尤其和热门的题材相差甚远，挺自我怀疑的。这篇文是我封笔几年后写的第一本，比较任性地想写的一个故事，我以后可能会不开坑，也可能会完全转型。《末夜》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坚持老风格，虽然和我以前写的古文也有很大差别，但我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撕掉过去的痕迹。
  不管怎么说，还是特别谢谢这篇文的忠实读者，为了你们我肯定会努力把这个故事写完，么么哒